黄老二一气之下，跑回黄家去了。黄老二的妈过来过，见了阿正，也见了小六子，什么话也没说，抹了几把老泪，就走了。

阿正又抱膝坐在院子外面那块石头上，望着灰蒙蒙的山野。远远近近的景致触碰着她酸楚的心事，使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过去的人事了。她看不清楚山谷，更看不见甘四的坟。只是山谷传来了打石头的声音，像风一样，又轻又柔，却比风显得更凉更冷。她记得甘四得知他患了那种怪病之后，就躲到了山谷的石宕里，以打石头来排除心头的苦闷。阿正每天在这里望他的时候，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。现在，这声音依旧敲打着她的心，唤起了她对甘四的怀念。甘四的肉早已烂掉，成了泥土，连骨头恐怕都没剩下，也成了泥巴，或石头。可她一想起他，他就是一个活人，一个整体，活蹦乱跳地回到家里，倒在她替他铺好的床上，等和着她解衣上床，他要占有她。他打的石头，除了给人砌墙砌猪圈，大部分被人抬去修坟，再在许多坟堆的四周，用石头垒成围墙的基座，上面在砌上砖块。山里人穷，可从不苦了祖宗和新死的人。家中缺钱，也要千方百计省钱借钱来给祖宗和新死的人修一座上好的坟。甘四替别人打了无数石头，没想到也是事先在替自己打好了砌坟的材料，提前将自己也埋进去了。阿正记起她和他第一次做那事，却都因为放不开而不能让双方满意，结果全让羞涩和不安给破坏了。两人你瞅瞅我，我看看你，谁也不敢先动弹。甘四那阵子老实得像一根木头，像犯了错在老师面前规规矩矩的小学生，一双手放在大腿之间，搓来搓去。阿正提醒他，他也不动一下。最后，他看这样过不了一个夜晚，才将衣服脱了，慢慢地，一件一件地脱，知道浑身精光。阿正看到了他精壮、肌肉饱满的身子，每个部位都在向她打着招呼，伸着舌头，一个馋鬼似的。阿正便兴奋起来，身子发热，成了一个美丽的仙女，偎在男人怀里。这是第一次，从她来到人世间的第一次，她立即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赶得上她，她一下便成为最为幸福的女人。她把脸和耳朵贴在男人的胸上，听他咚咚咚的心跳，那声音仿佛在对她说：“阿正，你听好了，你得给我生个儿子，一个棒棒的儿子！”她兴奋得仿佛即刻就要晕过去，脸又发起烧来，便将脸藏在甘四的腋窝里，偷偷地笑，笑得甜美无比，笑得极为满足。后来，她倦了，便枕在男人的胳膊上，睡了过去，朦胧中感到身上痒痒的，便睁开眼睛，原来甘四正疯狂地在她身体的每个部位上亲吻着，胸上肚子上腿上都是黏乎乎的。她故着怒意地拉过被子，将身子盖住，心里骂着这个男人，却比喝了蜂蜜还甜。她拿起甘四的手，亲着，然后同他说话，什么话都说。甘四趁她休憩的间隙，要咬她的舌头，嘴唇，她却要甘四闭上眼睛，于是，她将嘴凑上去，两个人立即成了一个人。现在，他们那时说了什么话，阿正基本上都忘记了，她记得最清楚的，就是甘四要她给他生个大胖儿子。但后来，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………………山谷里的灯火，山谷里打击石头的声音，也照着并狠狠地敲打着阿正的心，她几乎就要跟着甘四到那个世界里去了………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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